郝孝飞的水墨人物画很空灵、唯美，让人感到一种低调的奢华。正在湖北美术馆举行的《回顾与展望--湖北中国画艺术展》上，他的《夜宴》系列个性十足，在纯粹的水与墨的“对抗”之间，展现出朦胧、柔美的具象都市人物，黑与白营造的流光异彩透露出古典西洋油画的某些特质，让人诧异--水墨画原来也可以画得如此细腻、梦幻。

 

 

　　当郝孝飞出现在记者面前时，很难让人把眼前这位豪爽的山东汉子与他的作品风格联系起来，他说，他的画就是要与众不同。在他的画室里，记者见到了他最新的创作，一些回归传统的人物画，画面放弃了《夜宴》系列中那些华丽、张扬的东西，重回质朴。“那个阶段的作品从技法到形式语言已经比较成熟了，我想把那种图式化语言往传统方面靠，贴近大众一些，但也是原来风格的延续。”

 

 

　　抽象变形

 

 

　　看过郝孝飞的传统写意人物画后，可以发现，他的传统中国画功底扎实，这与他多年的学养积累分不开。从早年在山东曲阜师范大学美术系学习到湖北美术学院攻读中国画硕士，多年的中国画笔墨修炼，让他在各种技法和创作手段中游刃有余。在学院里，他深受纯水墨文人画派的影响，也一直走着这条路。在学习过程中，他花了两年时间进行了各种水墨实验，包括技法、材料在内的大范围尝试，为寻找水墨的新突破积累了大量经验。

 

 

　　研究生毕业时，郝孝飞花了两年时间推出实验水墨作品《青花》系列，画面极为抽象，几乎看不到主体物，画面运用了大量中国元素的纹饰、点线面的结合和水墨技巧的综合运用，让这个系列作品与传统中国画有很大偏离度，甚至更像油画。郝孝飞只是把这一系列当作是纯技法的实验，探索如何在宣纸上做“加法”。从此开始，他随后的创作可运用和参照的东西更多了。

 

 

　　2003年，《水墨视窗》的推出，让郝孝飞初尝成功的喜悦，也得到了圈内的肯定。这件作品入选了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十大美术院校作品展，也是该展览上唯一一位以在读研究生身份参展的艺术家。这件作品创作时正值“非典”肆虐全国，恐慌、焦虑、彷徨的情绪弥漫在人群中。几张有关“非典”的新闻照片触发了郝孝飞的灵感大门，他把照片中的人艺术处理、变形夸张，用水墨画来表现20个非正常状态的人脸，人物的表情极尽夸张、变形，甚至有些狰狞、怪异，墨与水的巧妙结合形成的独特艺术语言，与那段特殊时期的社会氛围非常吻合，也让他的这件作品风格迥异。新颖的造型方式、视觉效果和成熟的艺术语言成为这张画取得成功的根本原因，于是，郝孝飞便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行。

 

 

　　技法探索

 

 

　　“现代水墨人物画创新不太容易，可借鉴的传统的艺术元素很少”，郝孝飞的艺术创新之旅并不轻松，虽然他知道这个过程很艰难，但他一直执着地追求着这种原创性，追求代表自己的东西的风格。“我决不允许在我的画面上看到其他艺术家的影子”，他坚定地说。

 

 

　　2005年以后，郝孝飞感觉自己在人物创作上没有找到更好的灵感，反倒是风景让他有了新的兴奋点，并创作了作品《哥特式》系列，该作品在第五届深圳国际水墨双年展全国城市山水水墨画展上亮相，特立独行的创作手法让观者眼前一亮，在作品中，郝孝飞又找到了新的个性化图式语言。国画效果类似西方印象派油画的某些处理方式，大胆运用白色在水墨的底色上点彩，运用白色点与墨色相交织，在漂亮的湖蓝背景下，表现出欧洲哥特式教堂的华丽与恢宏，画面没有丝毫细节刻画，却奇妙地展现出哥特式建筑的精巧细致，并展现出某种神秘的气质，作品实际上是在水墨基础上的“加法”尝试。这个系列，郝孝飞画了二十多张，也得到艺术界多方好评，这个过程是个兴奋和激动的过程，但之后，尽管有展览邀请他继续这样画作品参展，但他婉拒了，他觉得继续这种风格已经没有让他激动的东西，也不能满足他的心理需求，他需要一种更能抒发自己内心情感的创作方式。

 

 

　　具象都市水墨

 

 

　　在技法探索到一定阶段后，郝孝飞把重点转向具象都市人物上来，去寻找现代都市人物与写意水墨的结合点，但这个过程却很艰辛，从2006年开始，他又花了两年时间。

 

 

　　由于写实与写意本来就是个相互矛盾的关系，用写意画法画人物往往不够逼真，用写实方法画写意，也会失去写意画某些灵动随意的东西，所以如何找到两者的平衡点，郝孝飞试图去解决，在这个实践的过程中，他画了很多张，也失败了很多次，直到推出作品《物语》系列，他终于在夹缝中找到重合点，也让他以“具像都市水墨”在当代画坛独树一帜。

 

 

　　《物语》的灵感来自一则电视手机广告，广告上艳丽的服饰和黑白基调的色彩马上打开郝孝飞的灵感大门，画面表现了几个装扮时尚的少女，画面有着强烈的水墨碰撞痕迹，墨迹与水印“撞”出人物的外形和细节，让华丽的服装纹饰、精致的人物五官跃出画面，极富层次的墨色效果也给画面增添了几分神秘优雅的气质。不少看过这些画的人都会对他的作画方式匪夷所思，但这些效果的取得并不轻松，两年时间，他只成功了四、五张，但这个过程对他来说绝对值得，从此以后，他便将具象水墨“玩”得很顺手。

 

 

　　独自远行

 

 

　　在慢慢能自由驾驭具象水墨后，郝孝飞的作品效果更加丰富了，以前的多种实验出的经验也融会贯通了，作品的整体效果他自己也越来越满意，作画过程也更享受了。但是，他心中依然感觉一丝孤独，在武汉这座城市，辛苦的艺术探索暂未得到大众的欣赏，有时只能是自己鼓励自己继续下去，“画家很苦，要耐得住寂寞。”郝孝飞在孤独中前进。

 

 

　　《独自远行》正是这种感受下创作出来的作品，画面上一个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的男孩神情漠然，身边的旅行箱，一条忠实的狗，近乎冰冷的背景将观者投入一个寂寞宁静的世界，沉重的墨色大面积渲染，人物在背景中融化、消解。男孩要去哪里，作者自己也不知道，也许这个男孩就是郝孝飞自己，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独自踏上行程，哪怕前方的路很迷茫，很孤寂。

 

 

　　之后的《夜宴》系列将郝孝飞的个人风格发挥到极致，也华丽到极致。画面描绘了几位衣着优雅宫廷礼服的少女，在摆着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的餐桌和绚烂的水晶灯光下尽显珠光宝气。作品一如既往地以墨色为主基调，将早期《哥特式》点彩笔触与墨色精准渲染相结合，用白粉营造丰富的层次感，辅以欧洲古典宫廷画的视觉效果，让他的作品更加偏离传统水墨画，并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散发低调的惊艳。作品中的人物表情都隐约透露出一丝忧愁和伤感，有人说他的这个系列有某种宗教神秘感，但郝孝飞说，他没有刻意表现什么主题或思想，画面上可以感受到的一切只是源于内心感受的自然流露。

 

 

　　厚积薄发

 

 

　　“最初我的绘画造型语言是比较夸张的，随着技巧的成熟和不断的探索，并吸收了很多西洋艺术的艺术元素引入中国水墨中，但我不能完全脱离传统中国画的一些东西，比如作画方式。我觉得，中国实验水墨已经走到一个瓶颈期，不少没有受过专业水墨训练的人也可以用水墨进行观念的表达，仅仅把水墨当作一种材料，过于片面强调‘观念’而轻视技法，势必让这类艺术走向一个反面。我觉得实验水墨应该是个厚积薄发的状态。”郝孝飞慢慢觉得应该回归某些传统的东西，于是现在，他笔下的人物形象回归严谨，把精力全部倾注到具象与技法的自如结合上来。

 

 

　　传统中国画讲究“墨分五色”，“骨法用笔”等，这些没有多年的学养积累，是很难达到的。在郝孝飞看来，艺术技巧和艺术观念同样重要，如果没有扎实的技法作为基础，观念的表达也将失去坚实的台基与深厚的底蕴，也很难向前发展。所以多年来，郝孝飞一直在“两条腿”走路，平常在创作一些当代观念性很强作品的同时，也进行传统的中国画创作，在他看来，传统中国画的创作是当代性创作的重要积累，能给创新带来更多的营养和动力。

 

 

　　郝孝飞在艺术上是个多变的人，从来不愿在某种风格上停留过久，每个时期的作品都有很大的跳跃性，他觉得搞艺术就应该这样，固执于某种风格会让人审美疲劳并失去前进的动力，但探索水墨语言的内在轨迹却一直没有变，虽然有点“孤独”，但他却走得越来越坚定。

 

 

　　对话郝孝飞

 

 

　　记者（下称“记”）：你一直在执着地进行水墨画的探索，是什么吸引你对水墨画有着深厚的感情？

 

 

　　郝孝飞（下称“郝”）：我学过工笔画，但后来还是觉得水墨画更有意思，特别是那种“未知的可能性”，在创作过程中会出现很多偶然效果，如何将这些偶然效果转变为必然，我对此非常感兴趣，这也是水墨画最吸引我的地方。

 

 

　　记：你一直以来的艺术信条是什么？

 

 

　　郝：最大限度的保持原创性，我在画面中避免一些模仿他人的东西，或别人画风的“影子”，所以从开始创作一直到现在，我都在不断实验与探索之间寻找真正属于我的风格，这也是我一直追求的创作状态。

 

 

　　记：作品《哥特式》的创作灵感是什么？

 

 

　　郝：一次，在书上看到一些哥特式建筑的图片，我立即感觉这些建筑很有意思，我想运用我所掌握的手法把这种经典建筑艺术去解读一下，这个过程有点突发奇想，这个过程也是一种创新，因为用传统水墨去表现这种题材是很困难的。

 

 

　　记：你从传统中国画中继承了什么？

 

 

　　郝：就像我一直在教学中对学生说过的一样，在当代艺术创作中，对传统中国画的继承要有选择性，不可能把所有的形式美面面俱到，我只需要把握住其中的一项，画面就可能很有意思了，我在笔墨方面更注重气韵方面的东西，比如“墨分五色”的形式美，但舍弃、消减了传统笔法方面的讲究，这样反而画面更有属于我的个性。

 

 

　　记：在具象水墨人物画中最难的地方是什么？

 

 

　　郝：最难的地方是在作湿的画面上把控精准的形体，画面中的一张脸可能会画好几个小时，只能用墨和水去塑造，甚至很容易失败。

 

 

　　记：在创作过程中最愉悦的阶段是什么？

 

 

　　郝：在未成形的环节，还处于思维阶段时，在发现兴奋点之前的实践是最让我兴奋的。

 

 

　　记：你考虑好今后的艺术发展方向了吗？

 

 

　　郝：还没有，在考虑中。我现在只想把现在的系列做完，把技法与具象造型的关系解决，前期的工作需要做得很足，后面新的风格才有可能成形。

 

 

　　记：现在的市场反馈不错，无论传统还是现代的，你现在创作会受影响吗？

 

 

　　郝：影响还是有的，生活舒服了，创作条件也越来越好，但是自己不能受其左右，还是要坚持最初的艺术梦想，争取画出更好的作品回报藏家，为社会服务。

 

 

投资时报记者宋磊通讯员符坚